湖南安化永锡桥头
湖南安化燕子桥
湖南安化福星桥
□济南时报·新黄河客户端记者 钱欢青
中国廊桥,桥梁与房屋的珠联璧合之作,它们不仅仅是公共建筑,更是一些地方的文化图腾。近日,作家鲁晓敏撰著的《廊桥笔记》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关于廊桥的文化随笔,同时收录了由“中国廊桥摄影第一人”吴卫平拍摄的100多幅精美廊桥照片。该书通过实地寻访、考察廊桥,采访廊桥建造者、守护者,结合历史记录和文献,将廊桥的悠久历史、文化内涵、保存现状等等都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木头也能走向永恒
《廊桥笔记》呈现的,是一场中国廊桥的文化寻访之旅。作者遍访10多个省市、数百座廊桥,用文字和镜头记录了中国的5大廊桥群、17座典型廊桥,梳理了廊桥2000多年的曲折历史,详细解读了廊桥的制作工艺、发展历史、风水文化、宗教信仰、保存状况等,并深入挖掘了廊桥的建造、保护背后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很多人觉得,木头建筑无法比肩石头建筑,木头建筑很容易在风雨的侵蚀中颓败坍塌,顶多三五百年便退出历史的舞台,石头建筑却能够走向永恒,但鲁晓敏认为,廊桥是个例外。“当我们目睹那个由木头拱叠成的巨兽大跨步越过滔滔河流时,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我们很容易就忽略了低矮、粗糙、笨重的石桥。很少有人想到这些木头材料会如此强大,木头也能够产生出永恒的力量。它们横跨山水之间,形成一道道镇水机关,至今仍然是中国桥梁建筑的力作。”
鲁晓敏在《廊桥笔记》中写道,民众视廊桥为风水建筑,它的存在关系到宗族、村镇,乃至一方的平安与兴盛,从而成为村镇兴衰成败的产物,与村镇命运紧密相连。“民众希望能以廊桥为媒介,与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建立联系,借此护佑村镇、保佑自己和家人。在实用功能与精神象征的双重驱动下,无论经济实力雄厚与否,各地民众都在想方设法对廊桥进行营建与维护,他们甚至不惜动用所有的财产从事廊桥建筑与维修。无数的瓦片、木檩、桥板、栏杆、护板中,被风吹掉一片,或者腐烂一块,马上有人予以更换;廊桥毁了就再建。”
比如书中写到的福建周宁三门桥村的三门桥。这桥是村里叶、吴两个大家族于清末合力建造的。“民国”十三年(1924),两大家族第二次合作,各自在家族中筹募资金,重建被洪水冲垮的廊桥,并将其改建成双孔重檐歇山顶的木拱廊桥。10年后三门桥又被一伙丧心病狂的土匪烧毁。一直到了1968年,深受交通不便困扰的村民第三次携起手来,将桥改建成更加坚固耐用的双孔石拱桥——不料第二年桥身又遭特大洪水冲击垮塌。1971年,村民第四次联手,簇新的三门桥再次矗立在溪流上。2006年,村民对这座有着100多年历史的廊桥再一次进行了大修。为了共同的通达目的,各个家族三番五次地联手修建廊桥,一代代人在桥上携起手来,他们早已捐弃前嫌,忘却种种不快:廊桥成为三门桥村的情感纽带,凝聚了共识,磨合了人心,使他们在廊屋下其乐融融地相聚。
书中鲁晓敏感慨,皇家宫殿在朝代更迭后往往被付之一炬,或者废弃云影,不消数年就变成一片残垣断壁。在时间的消融中,万间宫阙都作了土,许多宏伟的宫殿渐渐地退出了历史的视野。而廊桥在宗族力量和社会力量的双重呵护下,比绵延不绝的宫殿更加长寿。“宗族和民众的力量随着子孙繁衍得以延续,他们以举族、举村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行修桥,将宗族和村落的美好愿望以桥的形式展现出来。一座座廊桥在祖辈手上建立起来,后世不断地延续着廊桥的生命,使桥成为祖先与后世贯通的载体。历代不停地维修、重建,廊桥的生命不断地延续,显现出木头建筑的伟大力量。正是有代代民间力量前仆后继的努力,我们方能从这些古建筑中听到遥远的历史回响,看到它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挺立在天地中,筑成一座座不朽的丰碑。”天光云影共楼飞
《廊桥笔记》不仅有对中国廊桥2000多年历史的梳理,还有对中国5大廊桥群的特点描述,也有对典型廊桥的细部解剖,因此可谓一份中国廊桥的文化导览。而现场寻访的体验,也给读者带来了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
比如,2015年清明节期间,鲁晓敏从浙江千里迢迢抵达湖南安化锡潭村寻访廊桥,看到的景象就颇为壮观:“刚刚到达村口,乌云便追了过来,雾气压得很低,仿佛一席巨大的帷幕垂到村中的麻溪上。就在这黑云压村的时刻,我努力抑制震撼,因为,永锡桥海市蜃楼一般浮现在眼前——五墩四孔,长83米、高12.8米,倒影将体积扩大了一倍,黑压压的身躯横亘在麻溪上空,有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在永锡桥桥北的桥亭,鲁晓敏还见到了永锡桥的守桥人陶意明。“交谈中得知,陶老已经73岁,从祖母那一代开始守桥,到他已经是第三代。护桥,扫地,烧茶,陶氏家族伴守永锡桥已足足两个甲子,不禁让人为之肃然起敬。说起这些,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自豪感,好像百年的守桥艰辛随着言语流淌而消失干净。”而老人讲述的有关的“木马择匠”的故事,也成为解开永锡桥背后“密码”的一把钥匙——“那是清光绪二年(1876)的秋天,永锡桥会如愿筹集到数十万两建桥的银子,万事俱备,但还缺少一名主墨的木匠师傅。面对这个巨大的工程,一时间安化及周边许多县的木匠师傅纷纷前来应聘,亲朋好友和乡邻也纷纷打招呼要求承包建桥工程。这下可难住了桥会,怎么办呢?经桥会集体商议,决定公开竞标,每个报名应聘的木匠师傅做一匹木马,并刻上自己的姓名。农历十月的一天,这场招聘主墨师傅的竞赛开始了。不就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木马吗?工匠们不假思索,锯木声声,刨花飞舞,木屑四溅。很快,几十匹散发着松木清香的木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溪滩上。随后桥会将木马统统丢到水塘中,让大家第二天等待公布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捞起木马,一一撬开木马榫头,结果新化县吴木匠所做的木马榫卯紧密吻合,榫头一点水渍都没有渗进去。人不可貌相,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以深厚的功力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永锡桥的主墨师傅。”
鲁晓敏觉得云影,故事里130年前的这次公开、公平、公正的竞标或许可以载入中国廊桥史册,“既寻找到了技术高超的主墨师傅,又有效地防止了暗箱操作,保障了工程的质量。这或许就是永锡桥至今依旧健在的关键原因之一。”
很多地方,不亲临确实无法体会到廊桥本身的魅力。比如河北井陉县苍岩山的桥楼殿,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的结尾,玉娇龙纵身跃下的地方。鲁晓敏在书中写道,这是一座与众不同的廊桥,既是桥,又是殿,左右悬崖,下临深渊,上接天际。“从苍岩山脚向上仰望,70多米高的峭壁之间,飞越出一条15米长单孔石拱廊桥,高架于云天雾海之上,以振翅欲飞的气势凸显出宗教的神圣,这就是著名的桥楼殿。”桥楼殿始建于隋末,深深地扎根在赭红色的山峰里,似乎成为山体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没有桥楼殿的支撑,两侧山峰将会向里倾斜。桥楼殿屋顶铺着黄绿相间的琉璃瓦,廊屋内外梁栋均施彩饰,红漆花窗组成一面红彤彤的廊墙,在阳光的映照和山崖反光下,显得一派流光溢彩。一句“千丈虹桥望入微,天光云影共楼飞”的诗句,道出了古人无穷无尽的感慨。
但愿廊桥不会成为一场遗梦
鲁晓敏出生于浙西南丽水市所辖的松阳县。松阳是一个风雅的古典世界,至今较为完整地保留着75个中国传统村落,是华东传统村落最多的县域。在《廊桥笔记》的“后记”中,鲁晓敏写道:“在寻访松阳古村之时,我经常与各式各样的廊桥不期而遇。逐渐为廊桥的风姿所倾倒,从而将书写空间由古村落延伸到了廊桥。当我将寻访古村的范围放大到整个丽水市时,更多的廊桥涌来眼底,细细数来竟有百余座之多,然而它们不到丽水廊桥总数的一半。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里竟是中国廊桥历史最悠久、品种最丰富、数量最密集的区域之一。”
2012年5月,鲁晓敏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刊登了一篇《中国廊桥——跨越两千年的交通图腾》。这是一篇36页图文并茂的长文,向读者系统地介绍了少为人知的中国廊桥。为了写好这篇文章,他钻进各种故纸堆里搜寻廊桥踪迹,找到一座就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形成了一张“廊桥地图”。从此他下定决心,要从这张标注着密密麻麻红点的纸上出发,探访那些散落在大江南北的真实“飞虹”。
鲁晓敏给自己划定了一个时间表,“争取花10年时间走遍这些地区,走过这些具有地域代表性的廊桥”。于是,远的地方利用长假,近的地方利用双休,按图索骥,驱车数万公里,几乎穿越了祖国的半壁江山,对300多座古代廊桥进行了实地探访。每走访一座廊桥,他都会为它整理出一份“廊桥档案”,包括地理方位、图片、长宽高、始建和重建年份等基础数据。而《廊桥笔记》中的主要摄影作者吴卫平追寻廊桥的脚步跑得更远,足迹遍及20个省市,造访了700多座古廊桥。
没有人要求他们这样做,一切都是受情怀驱使。“在高速环网状态下的今天,原本通行在廊桥上的脚步和独轮车,彻底退出了主要交通工具的序列。除列入保护单位的廊桥和受村落、宗族定期维护的廊桥之外,剩下的廊桥现状大多不容乐观。由于乡民保护意识欠缺、保护资金不到位、缺少传承队伍、受自然灾害的侵袭、人为破坏、年久失修等,这些历经了百年、数百年的廊桥生存状态大多堪忧。不少廊桥处于废弃和任其自生自灭的状态,每年都有大量的廊桥坍塌和损毁。我期待着,通过本书的出版,引起更多人对廊桥保护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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