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稹,字微之,别字威明,河南洛阳人。唐朝大臣、文学家。元稹出身门第不高,只有入仕以后,才有结婚高门的资本。他在任校书郎后不久便娶韦夏卿之女韦丛为妻,韦丛盛年而逝,年仅27岁。《离思五首》正是元稹为亡妻韦丛创作的一组悼亡绝句,本篇是第四首。
注释:
赏析: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曾经见过汹涌澎湃的大海,曾经见过巫山之云的洁白,我认为这就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好、最壮丽的景色了,所以后来,我见小溪、见河流、见巫山之外的云海,我都觉得,它们怎么可以与我曾经见过的那份美丽相提并论呢?
这是诗人在写在他眼中,没有人可以与他的亡妻相提并论。但他并不是直接抒发或表达自己深沉的感情,而是在描写他的亡妻,他的亡妻对他来说,就像是沧海的水、巫山的云,是世上最壮丽的景色。事实上他的亡妻韦丛到底是否有那么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元稹眼中的她就是那么好,这种表达方式不写情,但你仔细体会之后却能感受到更深的情。
在读这首诗时,我想没有人会去追究诗人的亡妻到底是否配得上这么绝妙的形容,因为我们知道即使在现实中,我们见到的也更有可能并不是沧海、不是巫山的云,我们见到的更有可能只是一泓平凡的清泉,一朵不甚洁白的云朵,但我们还是会无可救药的爱上。是我们的爱让它变成了沧海的水,巫山的云,是我们的爱让它们变得与众不同、变得无法代替,这是爱的力量。这是诗人表达自己对亡妻感情的一种方式。
而爱也是不需要语言的。我看到大海时我会想起你,我看到天上一朵忽明忽暗的云时,也会想起你。万物只不过是个契机,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你,所以不管我去到哪个角落、处于什么境遇,我都会想起你,而我在想你的每个瞬间,都是我在爱你。所以时间、空间根本不能阻挡的了爱情,这才表达了诗人穿越时间、空间的局限对亡妻的爱。
「取次花丛懒回顾元稹怎么读,半缘修道半缘君」
当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时,我觉得这首诗写的挺有意思的。这首诗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首情诗而非一首悼亡诗,它不像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那般沉重,也不像纳兰性德的“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有那么多悲伤的意象,他反而写花丛、写云、写海,只在最后一句提到他悼念的君。
诗人写如今即使身处万花丛中,我都懒得回头看了,这一切一半是因为我清心寡欲成为了修道之人,一半是因为你。
我很喜欢这里的“半”字,这里给人的感觉我并不是全因为你而放弃了那些莺莺燕燕,也是因为我自己决定清心寡欲好好修道,这里还有“我自己”的存在,还有我的追求、我的方向的存在,并不是全然淹没在悼念亡妻的沉痛当中。而苏轼的悼亡诗中,处处皆是悲亡的意象,读起来令人断肠,但谁又说元稹这种在悲伤中振作的选择不是一种选择呢?这种选择中有悲痛、有悲痛后的无奈、有无奈后的抉择。
这里他写的修道,不是修佛元稹怎么读,也不是修身,我觉得这里也隐含着诗人对待死亡的看法,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万物都要顺其自然的发生,诗人是明白的,感情不会间断,但也不会否定自然,也是因为他在修道,所以他能看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困在悲痛的情绪中太久。但这里很妙的一种感情还在于,我修道的志向和追求与万花丛是相背的,是我不会“回顾的”,而我的这个志向与追求与“君”是同路的,我觉得这里也表达了诗人相信亡妻也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我对人生的态度和追求与爱你并不违背,也不会因为你的存在或消失而有分毫差别,但你走了,我还是会好好面对我接下来的人生,带着对你的思念。
「对爱情的一点小理解」
之所以在众多悼亡诗中选择这一首,是因为我认为这首诗中表达了感情中很重要的一种质素——唯一性。
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我们会遇到很多人,就是因为遇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们很容易迷失在情海当中,很难找到那个具有“唯一性”的人。我们会认为去爱就是爱情本身。但我认为不是的,我们对爱情的理解和认知是不会因为我们实践的次数越多就越清晰的,因为爱情是非理性的活动,它不会像是做一种实验、开一家公司那样,因为次数多而积累经验从而明白如何解题。
我认为爱的本质是通过爱人而认识自己,通过被爱而认识人性。
我们对爱认知的深度,也不源自于你的合作对象的多寡,而在于你在一份爱中探索的深浅,所以爱的意义不是婚姻也不是承诺,而是因为这份爱,我见到了我自己,也见到了众生与世界。这是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能做到,换任何人都不行,所以爱是唯一的,你也是唯一的。
而这个答案,也是我们一直在追问的,我是谁,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我相信爱情可以给出一个短暂却甜蜜的答案:我是你最爱的人,我的存在对你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我感到自己没有那么渺小和不重要,所以我也想好好对待自己。
我相信这样一个答案,就足以拯救世上的许多人于大多数的苦难之中。
「一点番外」
很惭愧我第一次认真品读这句话是在《甄嬛传》中,甄嬛因误穿纯元故衣而遭到掌掴,当她为父求情来到皇上面前时,皇上正在抄写这首诗,只是与元稹的原文有几个字的不同,甄嬛念的最后一句是:“除却巫山非云也”
我原本以为甄嬛难过的是看清楚自己只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而已,而等我读到了元稹的原诗之后,才发现,首先这首诗本就是一篇悼念亡妻之作,所以这首诗中只存在亡妻这一个人,甄嬛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这首诗中,这也侧面说明在皇上心中,没有人可以和纯元相提并论,当自己伤心难过之时,也是能通过怀念纯元,也只能是纯元来缓解悲伤。
其次是“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的意思是我见过了巫山的云朵,便觉得其他的云朵都称不上云朵,而这朵云朵是纯元,甄嬛甚至连替身的资格都不能算,因为她连一朵云都不曾算得上,更何谈代替纯元那一朵呢。所以甄嬛才说自己错了,她错解了皇上对自己的感情,旧衣事件之前,她以为皇上爱的就是甄嬛她自己,旧衣事件之后,她以为自己只不过被当作是纯元的替身,而看到皇上抄写的这两句诗之后,她才发现,她连替身都算不上。
“ 读 书 与 写 字 ,是 一 辈 子 的 事 ”
轻 舟 / 陋室 空 堂 第273天
高盛元老师说,一首诗完成了,就已经不再属于诗人了,它属于每一个读它、理解它的人···
读诗不是为了读出诗人想要传达的东西
每个人其实都在读自己想读、能读、愿意读出来的东西
陋室空堂
图/网络
文&排版/ 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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